【双黑太中】京物语 食人雀（上）
妖狐宰x阴阳师中
这章字数爆了，得分上下。[…]话说关系吐槽我好好的古风文，下次预告总那么沙雕干嘛，所以这次认真一点！
还记得调皮的上集预告吗？它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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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食人雀（上）
【一】
“太宰，站起来，过来。”
“……”
“我说，站起来，过来。”
“……”
等到空气都快凝固，中原中也垂下了原本并拢在唇边的手指，捏着契约石的右手慢了一步放下，好像双手都负重过度，无力得不行。
言灵没有任何效果，太宰治就在那儿，他重复了两遍也没有作用。
中原中也撑着额头蓦地感到找不着北，一阵苦笑从唇畔低低地漾出来，无限讥讽流露出来剜着自己和太宰治。
浅井望向来丰富的内心反应在此时此刻麻木得跟死了一样，他从没想到过这种情况。明明一个小时前都不是这幅光景。
他们从温泉旅店回来的第二天，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着。
昨晚鵺本想去找中原寮主，扣了房门在外头候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推开门才发现主子又不知所踪了。他才刚关上门，转身就被撞了。
鵺人型本就很高大，枫叶妖人形也就能到他腰下一点儿，惊惶害怕胡乱跑回阴阳寮一头撞上鵺，撞得他后退半步差点没站稳。
枫叶妖抬头红了一圈眼眶，鵺手足无措蹲下来赶紧拍拍她的背，开口询问：“怎么了？”
鵺是传说中的凶兽，平时不苟言笑惜字如金，还差点吓趴过浅井望，但寮里每个式神都不怕他，还会拉他一起玩儿游戏聊天，尽管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旁观而已。外表之下对自己人笨拙的柔软一览无遗，强大又可靠。
“鵺大人……”枫叶妖听他这么一关心，这才想起来哭似的，表情一扭曲皱着脸抓着鵺的袖子边抽噎边说：“刚才我见太宰大人心情不好就悄悄跟着他想吓他一跳，再，再聊聊天什么的，跟着他到一个位置很偏的废旧别院，躲在地上想…想等他心情好点儿再出来，然后我看见他……呜呜……”
鵺看她哭得快背过气去了，虽然在意后面的内容只好先抚着背给她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枫叶妖才口齿不清地继续说：“他杀了一个妖怪！”
话一出口，鵺担忧的眼里霎时溢出了震惊，他反复向枫叶妖确定，然后让她带自己去那个别院。
原因很简单。
中原家的式神都在签订契约时有两条挂在脖子上的言灵。
一，不能在人世作乱危害人类的平安生活。
二，不能杀害人类或妖怪。
式神和阴阳师相连，沾染太多血气对主人灵力影响不好，而且会招惹上仇恨。
鵺是整个寮万中无一的特例，斩恶护善是他的原则和本能，中原寮主和他订下契约时没有给他第二条规矩的束缚。
十几年前太宰治来到阴阳寮的第一天中原寮主就用了过激的方法试探他，一直都透露着放心不下的心情。以至于中原寮主出门在外把鵺留在阴阳寮的原因就是让他看着太宰治。鵺不解其意，但他相信中原寮主，一直看下来没觉得太宰治作为式神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太宰治真的杀了一个妖怪。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不受言灵约束。是挣脱了契约…或者从开始就不曾和中原中也订下契约。
言灵的意义就是强制约束。只要主人以契约为证开口，那只要式神半死不活之时一息尚存，也能被无形的力量拽起来唱歌跳舞。活脱脱的提线木偶。
妖狐乱世的说法最近彻底传开来，阴阳界人心惶惶，多少眼睛都在盯着中原家？
必须谨慎。
第二天青天白日阳光正好，浅井望今天也来了中原中也的房间学习。刚好碰上雪童来送茶点，顺便帮他开了门。
一进门就见太宰治盯着他，从头到脚扒皮抽筋了一遍，看得浅井望浑身不舒服，他求救和询问的目光一起投向中原中也，被人直接忽略了。
太宰治刚听中原中也说了这家伙是个混血的事，满脸不可置信。中原中也天赋异禀但也是人类，没看出来他有妖怪的部分无可厚非，那他太宰治一个妖世土生土长的老妖怪也没认出来过是几个意思？？以前顶多以为是这小子一天到晚怂巴巴的有趣，难不成是妖怪的部分给他的亲切感？
妖怪和人待久了确实会有这种现象，但浅井望真是史无前例第一个。
长见识了。狐狸大人心里怪不是滋味……
“说起来你昨晚没回来吧？跑哪儿混迹去了？”中原中也说话时正在看寮里置办新年会的账单，随口一问。
太宰治一如既往横躺在中原中也旁边，兴致缺缺看着一本不知道哪儿捞来的书，吸了一口烟管悠悠吐出来：“美好的夜晚是用来挥霍的，不是像中也那样用来倒头大睡的。”
“那美好的早晨就是用来睡觉的了？”中原中也目不转睛看着账本笑话了他一句。
浅井望好奇过太宰治抽的那是什么烟，味道不刺鼻还有种淡淡的草香，最近抽得还有点频繁来着。浅井望杵着脑袋看着这一成不变的画面，嗅着熟悉的烟草味，觉得心里最温馨的画面莫过于此了。
如果青木惠叶也能有这样平静的生活就好了。
他在心里祝愿。
太宰治昏昏欲睡间有点烦心，他刚刚收到一个字条，让他今晚那个废旧别院去。没想到一时冲动留下了把柄，怎么处理都很麻烦。
到了晚上指定的时间，他重新站在了那个破旧院落里，认真反思了一下不该恼意上头忽视了周围的情况。
空气隐隐动乱。太宰治嗅了嗅周遭空气，除了旁边女狐狸精尸体残留的妖气似乎还混进了别的。他认得这个气息，就在想起来的那一刻背后骤然劈开一道锋利的杀意，他猛地回身将手上烟管蓄进妖力抬起挡住了刀，两股妖力相撞激起一阵狂躁的风由武士刀和烟管之间朝四面八方推去。
太宰治还没吐出的烟气呛了他一口，这一下接得吃力，他忍了忍咳嗽的欲望才冷冰冰地开口：“你做什么？鵺？”
他们共事多年，一句话都没交流过，初次对话竟然是刀拔相向的场景下。
鵺没有回答，侧过刀身贴着烟管身子划向太宰治的手，下方突来一股逼人的妖气他只得收刀连退三步，狐火纠缠不休抵着刀背压向来，他往刀刃又注妖力将狐火斩开。
对面太宰治捂着嘴被那一口烟呛得咳了个一塌糊涂，他这两天本就糟心成一片，现在被这么一偷袭更是焦躁起来，几簇狐火在身旁燃起，蓄势待发。他把脸上倦意和不耐烦扫去，沉着脸色地看向鵺：“来啊？”
那头中原中也耳根子清净得不习惯，绕了一圈没找到太宰治倒遇上了浅井望。
“我看见太宰先生出去了啊。从房梁直接出去的。”浅井望眨眨眼反问，想起早上他的话来：“……大概是去挥霍美好的夜晚了吧。”
就在中原中也想笑浅井望都敢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嚷飞快接近整个趴到了浅井望背上把他撞到了柱子上。
然而枫叶妖来不及关心浅井望，两步过去抓着中原中也的手喊道：“主人你快来看看吧！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鵺大人和太宰大人打起来了！”
当时看见鵺不由分说一刀砍过去的时候她魂都吓飞了……
现在换中原中也快灵魂出窍了！
枫叶妖变回原形被中原中也捏在手里指着路，驱车赶到那个偏僻的地方时已经尘埃落定了。
太宰治从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
手臂和腿总共挨了三刀，脖颈边有一道小口子，腹部左下的位置正被刀刃贯穿在地上。
而鵺只被烧了半边衣服，手臂有被灼伤的痕迹，还有脸上被划了一下。他握着的刀柄处有一张除妖符。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他现在火冒三丈，现在外面没人动他们，自己无缘无故内讧怎么回事？他正要发作被鵺直接开口截了下来。
“他不是您的式神。”
一句话盖棺定论直泼了中原中也一瓢冷水。鵺原本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直到交手时太宰治那点儿可怜巴巴的妖力证实了他的所有猜测——这家伙一直待在人世，却很久没有获得过人气，凭妖力撑了太久已经是个半残了。
式神和阴阳师缔结契约，理应从主人身上获取人气来安稳地待在人世。没有契约的许可，否则太宰治也没法从谁身上吸取人气。
那要证明太宰治是不是他的式神还不简单？一句话的功夫，就像他们立约那天一样。
“太宰，非常时期…现在我要证明一下。也证明给鵺看。”中原中也把在手心里捏得全是汗契约石拿出来，眼神并不友好地示意鵺把刀拿开。
鵺会意把武士刀抽走，听到太宰治一声闷哼。
“太宰，站起来，过来。”
“……”
“我说，站起来，过来。”
“……”
太宰治身上全是配着除妖符的刀砍下的伤口，又被鵺的妖力震伤，话都说不出一句，实在站不起来了。
听到中原中也讽刺的笑，能说会道的嘴连一句辩解都编不出来，知道中原中也什么心情。他一句外面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没有过问过自己，没有过一点防备之心，独自扛着那些流言妄论对中原家名声的污蔑，换来的是什么？
中原中也自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太宰治了，还在宫里刚听到传言时当众开口怼了阴阳处的老东西，还把话撂给中原寮主说那种事绝不会发生。现在让他用什么保证？
那契约是怎么回事？噢，这可是千年老狐狸，会的咒术多着呢，搞一个没人知道的、给人妖之间有联系的咒有什么难的？而且契约石一开始就经过太宰治的手，就是那时候被动的手脚吧。
“我信你。”
中原中也打破了满场死寂，他走到太宰治面前蹲下，努力忽略了他腹部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把鹅卵石在手里摊开：“现在，和我签下契约。”
太宰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你不是说你信我吗？那又何必要言灵套着才有安全感？
太宰治额上已经疼得渗出了不少冷汗，他望向中原中也气若游丝地道：“我不。”
他们心知肚明。
中原中也信他，但他要给中原家和平安京一个交代。太宰治根本就是闹脾气！
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是信他的，他就是在闹脾气。
“……行，太宰治，你可以的。”这话说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中原中也起身走人语气直接冷静了下来：“那你就别回来了。”
“前辈…他的伤……”
“别管他！”
浅井望和缩在他肩头同样担心的枫叶妖被这一句凶得一抖，乖乖闭了嘴。
你要闹，那我就陪你闹。
【二】
一夜未眠。
次日浅井望照常去中原中也那里学习，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他把门推开一条缝，看到中原中也一手支在桌上撑着脸颊出神，一手写字的笔看上去停下很久了。
“…前辈？”
浅井望的声音把死静的空间忽然打破，中原中也瞿然被扯回思绪，明白过来浅井望为什么站在门口叫他，不自觉叹了口气…自己竟然发呆到敲门声都没听到：“进来吧。”
他看过来时气色和眼下淡淡的乌青都在告诉浅井望他很不好。他支支吾吾一会儿试探地问道：“要不…我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没关系，当天该做的事要好好做完。”
中原中也都这么说了，浅井望也不该再推脱。
以前看着中原中也认真处理各种文件的样子浅井望也会不由自主认真起来，这回领头鸟也心神荡漾到天边去，浅井望更无心学习了，他老抬眼去打量中原中也，瞥见了桌边放着太宰治的烟管？
昨晚中原中也睡不着，在外廊靠着房柱盯了枝垂樱大半个晚上，池里河童担忧地偷偷看了很久，中原中也终于有动作了。他进屋换了衣服回到那个破旧别院，满地枯叶上有干掉的血迹，太宰治已经不在那里了，烟管却落了下来。
现在漫漫长夜熬过去，他坐在自己桌边怎么也没法集中精力。桌上烟管的血迹已经被擦去，身边往日太宰治昨天躺着的地方书还摊开着，扇子似乎是扇完随手合在一旁打算回来再收。
中原中也伸手把扇子够过来，看到扇坠上那个不值钱的勾玉挂坠有很花的指纹痕迹，被人总是拿着搓来抚去的样子。这种痕迹中原中也再清楚不过了，就像他十几年拿在手里的鹅卵石一样。
生动得仿佛太宰治马上就会回来。
中原中也自嘲了起来。神奈川一行回来时太宰治树下一眼好似一片羽毛落入他心口，点起几圈水纹来，怎么都停不住了。
小时候太宰治非要从后面把着他的手画符，他转头看见太宰治的侧脸感慨过这个伪君子真的好看。
日子久了太宰治那些小心思明显起来，像艰难透过岩石间隙流出来的水滴。后来对方发现他有所察觉，甚至都不遮不掩了，索性大大方方泄洪却又从不宣之于口，让他不知何怎么应对才好。
中原中也记得幼时一位老师，那时候同窗小情侣早恋，老师没有提过，反而是有同学兴风作浪明示暗示，想看出好戏。老师一笑平心静气道：“管？怎么管？感情真要来了排山倒海的，你自己都挡不住我怎么给你挡？那我顶多奉劝一句好自为之，这大风大浪你能扛就扛，知道扛不起就躲开就是了。行了行了上课……”
这种事，中原中也本以为老师怎么也会揪出来当众教育杀鸡儆猴，万万没想到他上这一出的。
你能扛就扛，知道扛不起躲开就是了。
然后他躲开了。
“想什么呢？”中原中也缓了缓神看见浅井望呆得眼睛都不眨了，扣扣桌子提醒了一声。
浅井望哦哦两声还真老实交代：“我忽然在想近江小姐……感觉人类能和妖怪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
“这个说不准。”中原中也自己也无心办公，不如陪后辈聊聊天给他长长知识也好：“人类如果长期食用妖世的食物，和妖怪接触，体质比较适应妖气，可以延迟衰老和死亡……能比普通人多活三五倍吧。”
“那么轻易的话人类早就打进妖世了吧……”浅井望干巴巴地吐槽了一句。
中原中也笑了笑：“对。你知道，妖怪身上除了妖气还有瘴气，妖世里都是瘴气，体质适应妖气的人如果不容易排出瘴气会死得早。像青木惠叶的丈夫不巧都是这一类。妖怪身上的瘴气来到人世会被净化，但不吸取人气的话妖力也会退化，和人久病缠身差不多。”
……这么说的话，难道太宰治这两年特别爱睡觉的原因在这里？
……
中原中也握拳抵了抵眉心……怎么又想起太宰治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家伙会的咒术可不多着？指不定用什么方法吸收人气好好供着自己呢。或者本来他就不受契约管辖……杀过人也说不定。
狐妖之相千娇百媚，其貌不扬。蛊他人之心谋己身福泽，食生肝不老不朽。
……他终究是妖狐，不该忘了本质这东西的。
中原中也余光瞟到桌沿的烟管，盯了几秒。一直以来他都好奇太宰治吸的是什么烟草，味道挺奇特，可他自己也不打算吸烟草就也没问过。
“今天不想学就不学了，效率不高。”中原中也说着就起身拍拍浅井肩膀交代了一句，顾自出去了。
中原中也很少来这边，他进屋时药草妖差点以为认错人了。上次中原中也主动来这边还是太宰治被寮主捅刀子的时候了。
药草妖是个男童的姿态，从他手里接过烟管时稍微垫了垫脚。
“这是妖世的草药啊。”药草妖把烟管里剩余的草药全都磕了出来，看一眼就晓得了，都不用怎么多想便下了结论。
“它有什么作用吗？”中原中也问。
药草妖拿起一些捻捻嗅了嗅：“这草药没什么特别，妖世里非常常见，其效果……硬要说的话就像人类喝的药汤，补该补的。这里的草药看起来是在瘴气与妖气浓郁的地方栽培出来的，吸进去虽然能调养妖怪的身体，更多能吸到妖气和瘴气罢了。”
补该补的。
“这么可以吸补妖气效果等同于亡羊补牢，效果还不比在妖世待上一天来的强。”
亡羊补牢。
“怎么……这是有人送给大人您的吗？没有吸过吧？”药草妖皱着眉询问，这东西人类可不能尝。
中原中也摇摇头，把烟管收了回来：“没有，是别人的。有劳你了，翡。”
翡是药草妖的名字，药草妖没想到中原中也竟然记得，愣愣地点了点头，从板凳上跳下来送这位小主子。
什么妖狐，什么本质不本质。
他只是，太宰治，而已。
真的是气昏了头脑袋都不清爽了。
中原中也自嘲的力气都快透支在今天了，想通以后心里重新豁达开阔起来，一扫那副郁郁寡欢的鬼样子。
但也是这一刻，他终于舍得放自己去关心太宰治了。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一回头是鵺。
鵺的衣服已经换了套新的，从家里妖怪们那里听说中原中也一整天魂不守舍的，他有些愧疚，找了大半个寮才在这里找到中原中也。
“我没事，你的判断是对的，鵺。”中原中也朝他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真的不怪他。
如果太宰治那样的妖怪真的图谋不轨，能费尽心思在阴阳寮藏那么多年，等弄清楚事情究竟才预备动手的话早就打草惊蛇了。
中原中也回到房间，隔着门就听到里面熙熙攘攘跟菜市场似的，传出来的话他三三两两就听出那么几句。
“中也大人才不喜欢你的笨蛋肚皮舞好吧？”
“吵什么吵？讨论的是怎么让主人高兴，又不是才艺展示大会！”
“你以为主人闲的跟你似的有时间旅游去？”
他刷一下把门拉开：“聊什么呢那么热闹？”
房间里包括浅井望和他的一众式神全都安静下来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眼巴巴往着他。
这气氛怎么一下就尴尬了起来…中原中也想了想怎么解释自己心情已经没那么糟了，好像又解释不清，干脆指了自己一下：“带我一个？”
屋内妖怪们顿时心领神会，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闹腾一回再说。
中原中也无奈地笑着任由他们把自己拽进房间里在中心坐下，看猫又和鸣屋接着争论，然而鸣屋是种会让地板发出“嘎吱”声的小妖怪，气得急起来搞得一屋子地板都是刺耳的嘎吱声，搞得所有人一阵牙酸赶紧摁住猫又别再刺激他了。
从奉茶纸人那里接过一杯热茶，中原中也望着吵吵闹闹的式神们会心一笑。见此一幕的浅井望也跟着笑了一下松一口气，中原家的主心骨还是那么让人安心。
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原因，他都只听太宰治自己解释。
这样的画面，中原中也心里永远给他太宰治留着一份。
【三】
两周晃过去了，日子该过还是过。
浅井望自己也解决了一两个小委托，今天一早中原中也就通知他收拾一下，去的地方有点远。
是上头直发给中原家的委托，送到了中原中也手里。
大阪一个村庄位置偏远但好在风景不错，建成了一个旅游区域。五天前少纳言的长子新婚带新娘去旅游，前天是回来的日子，大少爷一名女房迟迟不来，以为是睡过头就派人去叫了一下，谁知道一进去就看到女房惨死！眼珠不见了，身体里很多器官也没了，手臂上还有一个可怖的洞。
结果急匆匆赶回来，晚饭时新娘去叫丈夫，发现丈夫死在卧室床榻上，和女房一个死法。
少纳言痛心疾首差点一夜白头，不信传言说的是儿子和女房关系不纯遭天谴的狗屁说法，彻查了旅游村庄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起有人遇害的事件了。
最初遭殃的是村里人，被想方设法瞒了过去，毕竟事情暴露村子被封等同于丢了饭碗，而且事情一传出去指不定也再也没人敢来这儿了。不如铁着头祈祷中招的不是自己，说不定哪天就风平浪静呢？
少纳言的可怜儿子就不小心着了道。只可能是妖怪作祟，一道委托当天天还黑着就送到了中原家阴阳寮。
京都到大阪不远，折腾下来和去温泉旅店差不多了。他们颠簸到那个地方天都已经完全黑了，村子被封禁起来，里面的人一个不让出，也不随便让人进。
中原中也领着浅井望大摇大摆就进去了，浅井望跟着中原中也久了，也学会了气定神闲恍若高人的一套，只不过脸上笑嘻嘻心里慌得一批，人家是真高人他是打肿脸充胖子。
“前辈…这事你有头绪吗？”安住下来以后浅井望才找到机会问他。
中原中也整理着一堆符咒器具什么的，头也不抬回道：“没有，闻所未闻，刚才去问了鵺一下，他说不清楚。”
“……鵺大人在吗？？”
“在啊，现在估计就在房顶上坐着吧。”
浅井望本来觉得解决了一两个委托自己还行，有很大的进步了…人比人气死人，羡慕不来。
中原中也看了看浅井望，有点觉得力不从心，他会驾驭灵力，但不知道怎么引出妖力，如果这小子能用好自己的力量大概也作为不小。
才坐定下来椅子都不热，就有人火急火燎冲到他们的住处。
就在刚才，又发现一具同样的尸体。
“快走，看遗体去。”
“……现在吗？”
“不然？新鲜的啊。”
“这大半夜的？？”
“……去不去？”
“……去！”
中原中也已经快习惯这样的对话了，浅井望这傻小子肯吃肯学肯上进，就是怂。
遗体是一名独居病弱老婆婆的，据说是有个小伙路过时听到屋子里老婆婆痛苦地呻吟，小伙翻窗进去时人已经死了。
中原中也看过村民的口供了，除了身上某处会有一个可怖的洞，其他缺失的内脏都毫无规律，有的也会丢了眼珠子。
如果是二口女那样的妖怪也太有耐心了，就薅这么一个洞伸手进去捞人内脏不成？这样的话受害人必然会呼救尖叫，不会每次都死得悄无声息。
可若是从身体里吃过再钻出来，人还能从体内生出妖怪真是闻所未闻。
中原中也检查了一下尸体没什么发现，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折头在房间里巡视一番，都是普通的生活迹象，第一种可能完全被排除了……难道是什么祭祀或蛊？
陷入困局容易钻牛角尖，他走到窗边想吹风，手一扶上窗棂猛地想起这是现场不能乱摸，赶紧收手查看却意外发现了血迹！
事发到现在有一段时间了，血稍微干涸以后和窗棂颜色太相近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提到窗子，他第一反应是那个破窗而入的小伙。只有他挨过这窗子…贼喊捉贼的戏码？可这就还没指甲盖大的一点血迹。
太奇怪了，为什么从来没人能目击到作恶的东西？全都像是有共识的一样。
“前辈，真的问不出什么了，都是没用的东西……”浅井望被差遣去盘问那个小伙具体情况，去了两次没得到什么线索。
中原中也背着手下意识搓起鹅卵石，瞥了浅井一眼道：“给我全部复述一遍，免得又给我整出近江小姐扇子那种事来。”
浅井望理亏，只好措措辞简述道：“那男子说，平时这阿婆就老不舒服，照顾过几次他才比较关心，原本以为是阿婆快不行了想着帮衬一下才踹了窗户进来，当时窗子一开房间里飞出一只鸟来吓他一跳，然后他闻到血腥味意识到不对劲就小心地……”
“等等！”中原中也浑身一僵，皱着眉把盯在血迹上的视线转过来：“他踹窗户后面那句是什么？有一只鸟飞出来？”
“呃啊，对，这村子里为了好山好水的风景从不捕杀鸟类，刚刚来的路上我就发现鸟不怕人的。”浅井望吞了口气，原本差点把有鸟这段给删了……
就见他前辈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吩咐道：“去问，那人看清是什么鸟了吗？一点印象都可以，去！”
浅井望小跑着赶快去了，中原中也走出来被周围围观的村民人头攒动七嘴八舌说得心烦，抬头找到一个方向提了提声喊道：“鵺！”
鵺的本体比什么都招摇，猿猴的相貌狸的身躯，老虎的四肢与蛇的尾巴，无翼却能飞翔。此时人形从天而降都不带翅膀，引起围观村民一阵此起彼伏的私语。
“人肉雀，你知道这种妖怪吗？”中原中也把他叫来问问。
以前太宰治给他东拉西扯说些乱七八糟的妖怪野史什么的提过这种妖怪，书上都没翻见过，久而久之也不怎么记得了。加之太宰治神棍似的语气和说话方式，中原中也怀疑他有一半都是胡诌的。
鵺一听就想起来了，连连点头，随即语气复杂地道：“……它们太没存在感了。”
以至于你都要忘了是吗？！这得多没存在感才能作恶一次让人想都想不起来？
中原中也觉得头疼，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大概只记得小雀会被人从体内孵化钻出来。窗棂上的血迹应该就是雀幼崽见窗户开了飞逃出去时留下的。
“前辈！问了，那人说鸟飞得特别快，还不大，他完全没看清。”浅井望跑着来给他报信儿。
基本水落石出了。
看似告一段落能结案了，中原中也细想后一时从头到脚毛骨悚然。
这些人肉雀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埋进人身体里的，都是有意识四下无人才钻出来，如果没人发现过的话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鸟同时破壳而出，村子里人全死了，一座死村连个对质的人都没有。既然下蛋的人肉雀能让幼崽还在蛋里就懂得躲避人视线，万一也能让他们提前破壳而出呢？
一村千百人。
谁身上有鸟蛋还不得而知！
“把村民全部叫醒来集合！快点！”中原中也对控制村民的几个武士大喊，随即过去随便拉过一个小孩的手，小孩刚刚看见鵺觉得帅气得不行就对他也产生了膜拜心理，动都不动乖乖把手交过去。
中原中也在他手心用指尖画下一个符，二指并拢在唇畔嘀嘀咕咕念叨了几句，随着一声清晰的：“解！”小孩儿手心被画过符咒的地方亮一瞬即暗去无影，飘出一缕像鸟形的黑烟灭去，还有一声细微却极尖的鸟儿痛啼。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目睹到的村民，骤然疯狗一样涌上来喊着“救救我！”“阴阳师大人先给我看！”
“挨个儿来！”中原中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往两三个人手心画上符后迅速念咒，同样的情况发生了，完全如他所料。
一个人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子要传播一个消息何其快，好在村民人人自危都不是什么没头苍蝇，听了官员的组织有序排队。
中原中也和浅井望在遥遥长队尽头忙得喘不上气。催动符咒都要消耗灵力，中原中也这里一次来两三个人也能撑得住，浅井望熟练起来后也稳定一次成功效率高了不少。
深夜夜幕之下整个旅游村万家灯火通明，实际上却是惶恐泛滥成灾涌动在所有人心里，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一刻就被妖雀啃食内脏死相惨烈。幸好人群聚集以后还无人受害，否则大概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控制的场景了。
旅游村位置偏僻，十来个阴阳师从中原家赶来时已经过了大半个夜晚。
浅井望已经开始画一个失败一个，最后坐在旁边去了。中原中也生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通天的灵力不够使的，最初两三个一起来不是问题，现在只能一个个来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
见阴阳寮搬来的人终于到了他才放下手，一个个督促一遍确定没问题精神才得以松懈片刻，感到手上一空，中原中也才发觉鹅卵石什么时候不在手上了，他刚坐下又倏地站起来寻找，怀疑自己是不是随手搁哪儿去了，左看右看视线模糊成一片不成方寸，心跳也不得平复紊乱起来耳边发蒙。
“前辈！”
浅井望的声音几乎凑到耳边中原中也才听真切了，还有重重拍到他肩上的手才让他有点神智着地的感觉。
“您在找这个吧？”浅井望把鹅卵石从兜里拿出来送还给他，见中原中也一下子神情安定不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解释道：“您刚开始不是去给一个孩子上咒吗，把东西往兜里一塞就过去……结果石头掉地上了，您这件狩衣好像没有兜。”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穿的这件没有袖兜，他向后辈道了谢坐回去，一阵头晕目眩。
实在是灵力透支了。
中原中也睡着了，他惊醒时一睁眼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没有上过咒的村民寥寥无几，破晓前最沉重的黑暗已经过去。
他起身想去再搭把手，右侧一阵让人心惊的杀意袭来惊醒了睡意。中原中也没有躲藏，只是淡淡道：“鵺，别砍死了。”
鵺在这方面比他更为敏感，刀已出鞘才听到中原中也的话，只好翻手用刀背劈向袭击的妖怪。
妖鸟显然不擅战斗，没来得及躲开被直接拍落，又在坠地之前被人抓住双翅捏拢无法动弹。
中原中也看了看这被鵺向什么山鸡一样抓着的妖鸟，大概就是母体了：“都是你？”
人肉雀用力挣了两下发现完全挣不开便恶狠狠瞪着眼前这个阴阳师，她竭力撕扯着声音质问：“为什么！？”
昨夜她发觉村子里不对从山间树林飞来时，正好赶上中原中也灭掉第一个小孩身体里的鸟蛋。
人肉雀的鸟蛋比人的毛孔还小，神不知鬼不觉把鸟蛋放进人身体里轻而易举。阴阳师这个玩意儿兴起后他们一族回到妖世几百年，终于走到了快灭绝的地步，放在动物身体里的鸟蛋存活率低得可怜，他们只适合在人的身体里长大。
终于，她发现了这个村子，位置偏远且人们不伤害鸟类，她便试着在这里繁衍，发现一次可行以后便大肆下蛋，在蛋进入人身体之前她都会给孩子传递一个意识——在无人的地方破壳。
她没想到面前这个阴阳师的洞察力太过锋利，锋利得一击必中，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她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一个个扼杀在摇篮无能为力，终于在刚才再也按捺不住悲愤，丧心病狂地想杀掉这个阴阳师。
悲啼响彻了整个村子，万物都为这一刻停止生长和呼吸，直到漫长的一声结束。
中原中也垂着眼安静听完她的恸哭。同时旁边阴阳师手下最后一个妖雀蛋消失。
只一声质问再无其他，为无法向生的生命吊唁。
天亮了。
“动手吧。”
命令一落，鵺上手扭断了人肉雀的脖颈。
“前辈？！”浅井望瞪大了眼睛，心底凉嗖嗖刮起秋风。
“她毕竟也算是杀害了不少人。”中原中也背对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就算放生，她也是活不下去的。”
与其内疚悲痛致死，不如留给她作为妖怪的尊严和作为母亲的尊重。
浅井望张了张口，感到喉咙间干涩得难受，没说出话来。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走向圆满。
“……猫已经尽力了对吗？”他哽咽着只挤出了这几个字来。
中原中也久久没有回他，朝辉照在他半边身子投下了半边淡薄的影子。
一夜未眠，眼睛难免有些不舒服，他转头看向太阳盖过一切灯火，想起那时天狗和女孩共赴的广阔天空、想起神奈川杀人犯的迫不得已、想起带着三颗头骨不知身在何处的濡女。
猫真的已经尽全力了吗？
他又意识到，自己眼中望着村民，望着中原家，望着整个阴阳界。直到刚才从后辈手里接过石头，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有这样沉的重量……
“以后猫能做到的，也许还能更多。”
浅井望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过去。
中原中也向来站得笔直，说这话时迎着朝阳橘发覆芒，眼中是无尽无际的坦然。如此欣然一笑，天地草木都要为之灼得心口一热了。
今天就启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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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好可怜也宰治君。又为寮主拈又为鵺打。三大妖之一，无表者乎？
逃归养去。睡卧养老饮酒。
是日之醉，半月不见之人亦忽见——
说人话
好可怜啊太宰。又是被寮主捅又是被鵺打。好歹三大妖怪之一，不要面子的吗？？
躲回老家养伤去了。睡睡觉养养老喝喝酒。
这天他醉了，半个月不见的中也忽然出现——
疯狂暗示[[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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